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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 07 您在這裏殺死了我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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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風拂過, 白雪撫摸羞澀垂頭的花草。

青年從火焰中綻放,點燃月季。

即便是在思緒繁雜的時刻,奧蘿拉還是被青年吸引的全部註意。

青年問:“公主在想什麽?”

奧蘿拉沈默了會兒:“我想找回丟失的記憶。”

不完整的記憶, 也會欺騙自己。

“我想去花海聖地。”公主說。

青年漠然:“哦。”

“……”

奧蘿拉被噎了下, 隨即開始回想被掩藏的記憶, 回想是如何與西澤一同找到花海聖地的。

那裏顯然是找回記憶的關鍵。

……但是。

公主註視青年。

青年回望,片刻, 害羞的垂下頭, 耳根泛紅。

“……”奧蘿拉實在不明白青年的害羞是從哪裏來的, 明明摸她翅膀的時候格外不要臉。

她斟酌了下語言:“你知道花海聖地在哪兒嗎?”

青年眼神飄忽:“不知道。”

奧蘿拉沒在意青年的隱瞞, “我可以和你交換一下藥嗎?”

青年的眉眼冷了下來,恢覆到了漠然:“你想用什麽交換?”

奧蘿拉思索片刻:“你想要什麽?”

青年:“……”

快樂來的太猝不及防。

祂扭捏:“你。”

奧蘿拉冷酷:“那不行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場短暫的交易因為雙方未能達成彼此滿意條件而破裂。

擔憂公主的國王派出了大批私人軍隊去尋找奧蘿拉, 如今見到安然無恙的奧蘿拉不由得松了一口氣。

他迎上去,想要擠開青年, 但因為莫名的恐懼只能陪在公主另一邊:“你去哪裏了?怎麽現在才回來?”

奧蘿拉一楞:“我出去, 散散心。”

只是在族地,在最接近的皇宮的地方,轉了一圈而已。

沒想到國王竟然會這麽擔心。

——族地外圍是有結界的,由國王操縱, 感應。

她知道自己失蹤受傷這件事對國王影響很大, 但沒想到竟然會讓國王有些杯弓蛇影。

奧蘿拉觀察國王擔憂的神色,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說要出遠門的事。

國王在絮絮叨叨說著出門玩也要帶侍衛——當然,現在在他看來, 帶侍衛也不是很安全。

畢竟公主失蹤之前,也是帶了許多侍衛。

奧蘿拉等國王講完話,說了好多貼心話,說的青年看公主的眼神妒忌之中夾雜著渴求, 不過被忽視的徹底。

公主安撫了國王之後,說:“父王今天送給我的花真好看,是從哪裏得到的?”

青年眼神微變。

碧綠色的眼眸凝視著公主,隨即瞥向國王,目光幽深。

國王張嘴就要說出口的答案卡在喉嚨之中,像是被濃霧掩藏住,摸不到那層記憶,但很快濃霧又被驕陽驅散。

驕陽與濃霧似乎在打鬥一般,最終驕陽占據了上峰,撥開濃霧,找到了那個答案。

“是一個諾厄族的族人發現的聖地,裏面全是這種花朵。”

國王微微皺眉,剛剛的混沌感,是怎麽回事?

但卻只疑惑的一瞬,眨眼之間,他就把剛剛的混沌感忘卻掉。

奧蘿拉心想,這也太巧了。

巧合的像是有預謀一般。

但還是忍不住去跳進這個預謀裏:“聖地?在哪裏呀?”

國王眉頭一皺,還沒來得及說話。

青年淡淡開口:“公主殿下。您身上的傷還沒養好,不適合出遠門。”

國王一聽,立刻緊張問:“你的傷還沒好?哪裏的傷?”

奧蘿拉瞥了眼青年,同樣淡淡說:“被困在皇宮裏的憂傷。”

“好了,父王,我的傷早就好了,您不用擔心我了。”

“而且那朵花很好看啊,我想為我愛的爸爸親手采一朵聖地的花。”

“聽說那裏的花有祝福的作用。”

國王狐疑:“月季花也有。”

奧蘿拉撒嬌:“反正就在我們族地內,不會出什麽事的,我保證,采到花就立刻回來!”

國王想到她之前失蹤,又莫名出現,想到最近錯綜覆雜的形勢。

還有西澤,還有那些魔鬼,甚至……他感覺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存在。

也許諾厄族,也並不安全。

“您看,還有最勇猛的騎士跟我一起呢,您就不要擔心了!”奧蘿拉摟住國王的手臂,“父王,我最近一直待在皇宮,都快要發黴了,又悶又無聊。”

國王十分心疼她被困在皇宮的遭遇,但還是非常嚴肅的拒絕了她出門的請求,並且又給公主加派了侍衛。

“……”

房屋內燈火通明,看起來就十分的溫馨與溫暖,壁爐劈裏啪啦的燒著。

凱伊做了個暖爐遞給奧蘿拉,安慰想要出門玩的小公主:“您別太難過了,國王也是關心您。”

“畢竟您的傷才剛剛好,最近又不太安穩,待在皇宮裏還是很安全的。”

“況且。聖地就在那裏,隨時都可以去。”

奧蘿拉捧著暖爐,沒回話。

她當然知道聖地就在那裏,但她總有一種很迫切的欲-望,想要很快的恢覆記憶。

好像記憶裏有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。

凱伊見奧蘿拉魂不守舍的模樣,想要和她講個笑話,說點有趣的事逗她開心。

正要開口,忽然感受到一陣強大的威壓,連身體都不受掌控,只餘下無盡的恐懼。

腦海中反覆回蕩著同一句話。

“離開這裏。”

“離開!”

凱伊渾渾噩噩的出了房門,等回過神的時候,腿都是軟的,察覺到不對,就要回頭去看公主。

可透過門縫。

她見。

青年半跪在公主面前,以一種絕對虔誠的神色凝視公主,說不出的暧昧旖旎。

凱伊老臉一紅,輕手輕腳的把門關上。

可房間的氛圍遠遠沒有凱伊想的那麽溫馨,反而是冷冰冰的威脅。

“公主想要出去,為什麽不求我呢?”青年語氣帶著點風輕雲淡,“畢竟,我可是神明。”

沒有驕傲。

平淡的就是敘述事實。

這種作態,反而真有種神明的風骨。

奧蘿拉沈默了會兒,唇角勾起一抹弧度,“你想要我怎麽求你?”

雖然不知道青年接近她的最真實的目的是什麽。

但目前來看,那些淺薄的,侵略性的目的——

是渴望得到她。

奧蘿拉想了又想,最終竟然覺得,可以拿自己做籌碼。

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想法。

一段她不記得的記憶能有多重要?即便再重要,她竟然會拿身體去做籌碼嗎?

而且,這個想法,還透著點,麻木。

公主的心思百轉千回。

而青年也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渴求:“撒嬌。”

奧蘿拉:“??”

她覺得荒謬,甚至笑出了聲,“你說什麽?”

青年面無表情的再次重覆:“你對我撒嬌,我帶你去聖地。”

奧蘿拉嘴巴動了幾下,她說:“要不,你邊和我上藥,我邊和你撒嬌。”

——那種時候,可能會比較容易說出口。

青年腦補了一下等會兒的畫面,雪白的皮膚漸漸,漸漸,漸漸變的粉嫩,變得緋紅。

祂喉結滾動,譴責的看著奧蘿拉:“你怎麽能這麽挑戰我為數不多的人性?”

奧蘿拉心想,祂事情好多。

但為了滿足神明的要求,公主能屈能伸:“那我們換個場景也……”

青年迅速打斷:“不用換。”

奧蘿拉:“……”

呸!道貌岸然!

月色朦朧而暧昧,飄灑著落下,擠進無邊的雪色之中,相依相偎,偷聽著臉紅心跳的聲音。

聖潔的翅膀展開,卻沾染了情-欲,可又沒有墮了那抹純潔,令人忍不住想要去染臟,想要拉著她共沈淪。

奧蘿拉咬著唇瓣,趴在青年腿上,在心中思考著撒嬌的話語。

很擔心等會兒說錯一個詞,青年就拒絕她。

——畢竟,青年表現出的態度,很不想讓她去。

不遠處,還點著藥水,冰冷的藍光竟為這裏增添了些麋亂的氣氛,幽香不經意就鉆進了血液,平覆些繁雜的思緒。

但偏偏,凝神靜氣,又能止痛療傷的藥水竟有著調-情的作用。

奧蘿拉臉頰微粉:“你可以陪我……”

青年斬釘截鐵:“好。”

奧蘿拉:“??”

她才說了一個字,竟然如此容易?

精心準備的一肚子話語都沒用上,頗有些說不出的無語。

好像,青年特意為了找個借口,給自己一個臺階,好名正言順,開開心心的,大家一起去聖地玩耍。

奧蘿拉調整了個姿勢,趴在青年腿上,打了個哈欠,又聽到了熟悉的鈴鐺聲,困意漸漸襲來,不自覺閉上了眼睛。

月色爬進來,皎潔而清冷,映照在青年美的雌雄莫變的容顏,顯出幾分冷意與寂寥。

祂將奧蘿拉放放好,蓋好被子。

站起身,毫無聲音的走到了那盆妖艷花朵前,碧綠色的眼眸閃過戾氣,泛著病態白的手指,掐斷了花朵的生機。

翌日。

國王態度來了個巨大的轉彎,對奧蘿拉出遠門這件事表示出了極大的支持。

“總是待在家裏也不好,多出去走走,見見美好的風景,有利於身心健康。”

雖然很不合時宜。

但奧蘿拉還是忍不住說:“可能您昨天……”

國王嘆了口氣,擺擺手:“是父王狹隘了。”

奧蘿拉:“……”

她擁抱了國王,與國王道別,跟著那位獻花的諾厄族人一同前往聖地。

國王目送奧蘿拉離開,看向她身邊跟著的侍衛與青年,回想起昨晚的青年冷漠的眉眼,以及格外強大的,令人恐懼的威壓。

“短則一個月,長則三個月,諾厄族就會起戰亂,那群魔鬼會卷土重來……”

“公主去聖地,對她也是一種保護……”

“我沒必要取得您的信任,但有一點……”

“奧蘿拉的命,在我的手中。”

國王沈沈的嘆了口氣。

眉眼浮現出擔憂。

凱伊以為他是在擔心公主的安危,寬慰國王:“公主已經不是個小女孩了,更何況,還跟了那麽多的侍衛。又是在咱們族地之內,不會出事的。”

國王輕嘆:“嗯,不會出事。”

他要去安排諾厄族的防線,必要的時候,也要去戰場……

希望不要節外生枝。

凱伊又看了眼公主離開時的道路,回過頭,見到國王寬厚高大卻又透著些許疲憊的背影。

心中忽地想到一句話。

國王老了。

他不再年輕,不再是當年那麽意氣風發,甚至不輸西澤風采的驅魔者了。

時光匆匆,歲月流逝。

曾經的英雄也淹沒在了歲月長河之中,佝僂身軀卻仍然是一道如圍墻般堅厚筆挺的防線。

不知道青年是怎麽做到的,在國王與凱伊眼中,看起來她帶了許許多多的侍衛,幾乎能圍好幾層將她包裹起來。

但實際上。

只有一個侍衛。

一個總是跟在她身旁,那雙眼眸閃著綠色光芒的侍衛。

當然,還有諾厄族,獻花的那個人。

奧蘿拉坐在馬車裏。

“那個侍衛,是你的人嗎?”

青年:“是。”

奧蘿拉蹙眉。

那個侍衛在她印象中,總有一種跟著她很久很久的錯覺,但實際上,只有幾個月。

可即便是只有幾個月,皇宮的侍衛也是層層選拔,連祖宗十八代都要查清楚的。

奧蘿拉最後只能將這個歸功為神明的力量。

等到了中午的時候。

奧蘿拉還沒有吃午飯,但已經有點困了。

這種困倦來勢洶洶,不可抵擋。

眼皮黏在一起時,公主在心裏把青年罵了無數遍。

搞什麽?

每次都讓她這樣陷入沈睡。

給公主獻花的諾厄族人正在生火,準備給公主做飯。

坐在他身旁的青年默不作聲的剝著玉米。

看不見的較量在空氣中炸開,侍衛像個毫無生命的雕塑般守在馬車旁,一動不動。

獻花人發出古怪笑聲:“你不該出現在這裏。”

玉米粒散落在鐵盆裏,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
青年放下玉米,扭頭看向獻花人。

獻花人察覺到危險,但已經無法退縮,在化成煙霧之前:“你改變不了,也救不了她……”

青年擡手一捏。

獻花人就此消失。

祂走到河邊洗了洗手,繼續垂頭剝玉米。

奧蘿拉在睡夢當中,不知道外面發生的爭執,只覺得一腳踏進了花海聖地。腳下的土壤松軟而泛著香味。

她向前走了兩步。

忽然就回想起忘記的記憶碎片。

西澤拽住她的腳踝將她拉下。

卻又瞬間松開了手,守禮極了,他的手背在身後,有些局促,“抱歉,我剛剛想到了不好的事。”

奧蘿拉看到變正常的西澤,雖然內心還覺得有些不對,但也可以理解。

畢竟是想到了曾經欺騙自己的女孩,而那個女孩又是死在這裏,看西澤的模樣,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情傷——

英雄難逃溫柔鄉啊。

奧蘿拉理解歸理解,可那股縈繞在身體之中說不清道不明的燥熱與無力,讓她還是想要逃離這裏,可展開翅膀,卻沒法飛翔。

“我要離開這裏,西澤。”公主似是祈求似是命令。

向來溫柔又聽從命令的西澤先生站起身,“好,我們離開這裏。”

奧蘿拉搖搖晃晃站起身,腿發軟,幾乎走不動路。

她拽住西澤的衣袍,黑白分明的,濕漉漉的眼眸,望著西澤先生:“我拽著你,我們一起走。”

西澤失笑:“好。”

他在公主額頭輕點:“這裏也是療養聖地,花可以滋養人,但過程之中會有一些……嗯,難以啟齒的羞澀反應。”

奧蘿拉咬唇:“大自然創造這朵花的時候,一定是在春天。”

萬物覆蘇,交-配時刻。

西澤紅了臉:“你……”

又是一聲嘆息,像是拿她毫無辦法。

奧蘿拉眨眨眼,看著西澤紅了臉,笑了,“西澤,你介意講一講那個女孩嗎?”

難得生出幾分好奇心。

西澤:“其實說的差不多了。”

碧綠色的眼眸染了幾分落寞。

“遇見她的時候,我就知道。她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
“我也知道她一直在欺騙我,騙我說會一直陪著我……”

奧蘿拉:“你殺了她嗎?”

西澤搖頭:“當然沒有。”

他的神色有些驚訝:“你怎麽會這麽想呢?雖然那個女孩很混蛋,但也不至於殺了她。”

“畢竟,她也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。”

奧蘿拉哦了聲,跟著西澤走了會兒,但這個聖地,好像永遠也望不到盡頭,走不出花海。

西澤為了避免她無聊,溫潤的嗓音介紹這片花海聖地:“聽說,向著這片花海許願,神明就會聽到,如果運氣好的話,神明還會幫你實現願望。”

奧蘿拉懨懨:“就像月季花節?”

“當然不一樣,這裏是真的會被神明聽到。”西澤笑著說,“還有另一種說法,如果你心懷濃烈的恨意,這片花海也會變為詛咒之海,神明也會為你而降下詛咒。”

不管是好的願望,還是壞的願望,神明都有可能幫忙實現。

奧蘿拉無語:“這位神明,業務繁雜。”

西澤:“不是業務繁雜。”

“而是,許願人的問題。”

“這位神明,只會幫助祂想要幫助的人。”

那這範圍就更廣了。

奧蘿拉心想,如果這位神明看中了誰,那一定是個昏庸的神明。

公主與這位驅魔者又走了一會兒,公主累了,不想走了。

“我們休息一會兒吧。”

西澤說好。

公主站在原地,眺望遠方,仍然是無邊無際的花海。

風一吹,每一朵嬌艷欲滴的花都在為他們起舞。

公主忽然問:“你喜歡那個女孩嗎?”

西澤楞了下,“奧蘿拉。”

他直呼公主的名字,輕輕說,溫柔似水,“雖然很不合時宜,但我喜歡你,奧蘿拉。”

又是一陣風吹過,裹雜著幽香,撫摸著公主驚訝的臉頰。

西澤碧綠色的眼眸溫柔而明亮,盡是公主的身影:“雖然有些唐突,但在聖地,也是很浪漫的地方。”

“我喜歡你,奧蘿拉。”

奧蘿拉楞楞:“喜歡我?”

可她……她一直把西澤當做老師。

“不不,這樣不對,西澤。”

“你是我的老師,我是你的學生,我們這樣不對。”

西澤無奈:“奧蘿拉,我們不是正經的師生關系,你不要這麽緊張。”

奧蘿拉咬唇沈默。

西澤又說:“你不用現在就給我答案,我也不一定要得到你的答案。”

“我只是……”

西澤耳根泛紅,腔調愈發溫柔。

“只是覺得,對我來說一切剛剛好,剛剛好的地點,剛剛好的花海,還有剛剛好的你。”

所以脫口而出了表白。

“你可以當做無事發生。”

奧蘿拉看著不斷給自己圓話,又體貼的考慮她的感受,害怕她不自在的西澤,微微抿唇:“抱歉,西澤。”

“我之前……雖然我們不是正經的師生關系,但我一直把你當做朋友。”

更何況,西澤還是跟她父親同輩兒的人物。

奧蘿拉心有些亂:“抱歉。”

西澤反而比她釋然:“沒關系。”

他從背包裏拿出毯子,鋪在地面:“不是要休息一會兒嗎?我們休息好了,就離開這裏。”

雖然話語這麽說。

但西澤很快又提了別的話題:“哦,那邊好像有東西在閃,我去看看。”

語氣誇張的不像西澤。

奧蘿拉看著西澤狼狽而又落荒而逃般的身影,眼睫微垂。

她想,西澤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不在意。

又是一陣微風。

公主擡眼,目之所及已經沒有西澤的身影。

可是西澤能去哪裏?

這片花海,沒有任何阻擋視線的地方,就剛剛那麽一會兒的功夫,哪怕離的再遠,也應該能夠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。

奧蘿拉站起身,大聲呼喊:“西澤——”

沒有回應。

“西澤,你在哪裏——”

公主又喊道。

重覆了三四遍。

忽然有了回應。

“我在這裏——”

“這裏——”

“裏——”

空洞,空靈。

完全不是西澤的聲音。

奧蘿拉心口一緊,拔出了劍。

她的劍術是國王親手教的,即便是在人才濟濟的騎士營,也能占據一席之地。

更別提後面跟在西澤身邊,和西澤對練,又多了許多的實戰經驗。

所以她這一會兒,並不是特別害怕。

“誰在那裏?!”

“是我呀!”

“嘻嘻嘻!”

鬼影一閃而過,猛地出現在奧蘿拉身後,利爪瞬間便要穿透少女的胸口——

少女挽了個劍花,反手刺入了魔鬼身體。

在他即將要觸碰到她時,煙消雲散。

可殺掉一個魔鬼,並沒有結束。

成群結隊的,容貌千奇百怪的魔鬼,眼神閃著兇光,向她走來。

所到之處,形成了一片濃郁的黑色陰影。

奧蘿拉握著劍,掃了一眼。

心想,西澤應該也是被魔鬼圍住了,不然現在應該趕回來了。

她深吸一口氣,靜下心。

在魔鬼攻過來的那一刻,提劍而上。

盡管有再鋒利的寶劍,再強的實力,也抵擋不住魔鬼的車輪戰。

他們不知疲倦,死去一個接上一,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,仿佛死亡對他們而言是一種榮耀,而他們正在瘋魔般奔赴榮耀。

奧蘿拉已經體力不支了。

這不對。

不管是國王還是西澤,都告訴過她,魔鬼會成群結隊出現,但也是最識時務,最欺軟怕硬的,只要將他們打服了,他們就會逃走。

可現在這幅場景。

魔鬼哪裏哪裏欺軟怕硬,簡直都是視死如歸的勇士。

奧蘿拉展開翅膀,準備逃了。

她還沒做好死亡的準備。

可她忘了,魔鬼也有會飛的。

他們的速度不亞於諾厄族人。

利爪穿透了翅膀,將她擊落。

無數的魔鬼瘋狂湧上,像是在看一塊可口美味的小蛋糕,並且,毫不克制。

奧蘿拉臉色慘白,望著與視線幾乎持平的一朵小花,一朵剛剛探出腦袋,還沒有綻放的花朵,染了血,卻像是綻放到了極致。

也頹敗的雕零。

公主暈過去時,記憶走馬觀花,想到了國王,想到了凱伊,想到了過去的十八年,而最後一個念頭:

——她應該答應西澤的。

應該答應的。

也許是死亡來臨前最後一抹溫柔的幻影。

她看到了西澤。

看到西澤站在不遠處,背著光,宛如神明。

奧蘿拉勾起了一個笑容。

閉上了眼睛。

幸運的是。

她沒死。

也許最後一眼並不是幻影,而且真實存在的。

所以奧蘿拉再次擁有意識時,是被西澤抱在懷中。

這位英雄沒有往日的優雅,渾身布滿了血汙,不難推測出他經歷了怎樣一場惡戰。

而他往日裏總是溫柔的碧綠色眼眸正在大滴大滴掉著血淚,唇瓣一張一合。

勉強能夠辨別出唇形:

“奧蘿拉。”

他在呼喚她的名字。

奧蘿拉費勁力氣握住他的手,在感受到對方回應時,又陷入了昏迷。

再次醒過來。

是在一間小木屋裏。

雖然小,但東西很齊全。

奧蘿拉躺在柔軟的床上,翅膀被包裹了一層粘液,軟軟的,滑滑的,很舒服。

應該是層藥劑。

她坐起身,隔著窗戶正好能夠看到夕陽餘暉下的花海,看到西澤從美麗花海之中走過,來到了她眼前。

西澤看起來很憔悴。

見到她醒來眼中全是喜悅,還是松了一口氣的安心。

“真好,奧蘿拉,你活了下來,真好。”

他反反覆覆重覆著這幾句。

奧蘿拉眨眨眼:“嗯,我活下來了。”

“你別傷心了。”

西澤忽然抱住她,但也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她受傷的翅膀。

可懷抱又很緊,緊的像是要把她勒進血肉骨血。

“奧蘿拉,你不要死……”

奧蘿拉頭一次見西澤這麽脆弱,有些呆楞,但很快又輕輕拍對方的後背,安撫他說,她活了下來,不會死了。

西澤冷靜下來,松開了她。

為剛剛忽然擁抱她的唐突行為道歉:“抱歉……”

奧蘿拉迅速說:“沒關系。”

但又沒再說別的。

她沒接觸過感情,與西澤的相處很快樂,可西澤提到那個欺騙他的女孩時,她有沒有嫉妒的情緒……

如果她真的喜歡西澤。

她會不嫉妒西澤身邊出現過的女孩嗎?而且他們聽起來,就好像有那麽點暧昧。

腦海又有一個聲音在說:

如果你不喜歡,那你為什麽會好奇,為什麽會去問西澤喜不喜歡那個女孩?

奧蘿拉糾結的趴在床上,垂著翅膀,神色凝重。

“在想什麽?”西澤說,“你已經睡了三天了,身上的傷應該好的差不多了,要站起來動一動。”

奧蘿拉一楞。

她昏迷三天了?

“我昏迷的時候,你……”話說到一半,她停了下來,“沒事。”

西澤也沒追問,安慰了奧蘿拉,“別擔心,你的翅膀會好的。”

奧蘿拉點點頭。

她身上的傷都已經好了,唯獨翅膀最嚴重,但並不影響走路。

公主下床散散步,總是躺在床上也不好。

西澤在旁邊煮飯:“這裏已經下了結界,不會有魔鬼在來了。”

他說這句話時,語氣是濃濃的愧疚與自責,碧綠色的眼睛根本不敢直視公主。

奧蘿拉走到西澤身旁,看著他:“西澤,你不要自責。”

“這不是你的錯,是那些魔鬼的錯。”

西澤握著湯勺的手在抖。

勺子貼在鐵鍋壁,發出鐺鐺鐺的混亂聲響。

奧蘿拉握住他的手:“西澤,你看著我。”

西澤一驚,擡頭看向公主。

奧蘿拉這才發現,他的眼睛通紅,像是哭了好多次。

忽然就想到了她迷迷糊糊清醒時,看到西澤留下的血淚。

實在沒法想象,鐵骨錚錚的英雄西澤竟然也會流淚。

她擡手西澤的下巴:“不要自責了,西澤。”

“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。”

“不是你把魔鬼引過來的,也不是你讓魔鬼來吃我的。”

“這一切都是魔鬼的本性,咱們諾厄族人世世代代都與魔鬼為敵,每個諾厄族人都會想過,自己不幸死在魔鬼的獠牙下怎麽辦。”

“諾厄族人有這種覺悟。”

“我也有。”

西澤眼睫輕顫,輕輕呢喃:“奧蘿拉……”

奧蘿拉忽然覺得有些燙手,忙不疊松開,“總之,你不要自責了,這又不怪你。”

“再說了,你還救活了我呢。”

“你救了我一命。”

西澤望著奧蘿拉。

碧綠色的眼眸好像有萬千情緒,又像是什麽也沒有。

奧蘿拉受不了這種氣氛,她站起身,“我出去走走,不會出結界的。”

隨即,奪門而出。

沒走兩步,忽然踩到一條絲帶,系在花的根莖上。

她微微彎腰,勾起絲帶,同時也看清楚了絲帶上的字跡。

——我願意用一切換奧蘿拉活下去。

奧蘿拉神色微怔,站起身。

放眼望去,所有的話都系上了同樣的絲帶。

她想到西澤說過的話。

“……向著這片花海許願,神明就會聽到,如果運氣好的話,神明還會幫你實現願望……”

他用這種方式,在許願,希望自己能夠醒過來。

微風拂過,吹來馥郁芳香。

落日如地上鮮花般火紅,似火一樣在熊熊燃燒,以燎原之勢,將眼眶熏的含淚。將胸腔燒的滾燙。

西澤輕輕扣門:“吃飯了。”

奧蘿拉扭頭,他清洗了一番,又是優雅而溫潤的紳士。

公主微微仰頭:“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?”

西澤走到她身邊,看到她腳下的絲帶,蹲下身,在公主面前,在絲帶的另一面寫上:

想要與奧蘿拉長相廝守。

站起身,碧綠色的眼眸深情凝視著公主,溫聲說:“這是我想說的。”

奧蘿拉臉發熱,眼神飄向要落下的夕陽,卻頭一次被強勢的西澤扳了回去。

“很抱歉,我當時沒能保護你。”西澤自責說,“真的抱歉,如果有可能,我寧願受傷的是我。”

奧蘿拉抿唇:“沒……”

話沒說完,西澤的食指按在她唇瓣。

“但我也因此知道一件事。”

“我無法失去你,奧蘿拉。”

“你願意嗎,願意和我在一起嗎?”

奧蘿拉眨眨眼,拿下他的食指,在西澤提心吊膽的忐忑之中,笑了:“我也想象不到,失去你的世界,會是什麽樣的。”

西澤眼神慢慢亮了起來,在天地間陷入昏暗的前一秒,他親吻了公主。

太陽羞澀的落下。

月亮爬出,又羞澀的躲進雲層。

西澤臉紅:“我,我會向國王提親的。”

奧蘿拉有點懵,還在回味剛剛那個吻,猛地聽到結婚,忙說:“會不會太快了?我們可以,先相處相處?”

西澤想要說什麽反駁,但最終還是尊重奧蘿拉的意見。

兩人在一起的日子過的很快,奧蘿拉翅膀的傷口慢慢愈合,但卻總會很疼。

而且被魔鬼抓破的翅膀,原本的洞越來越小,卻無法完全拒絕。

奧蘿拉趴在床上。

西澤在幫她上藥,那些軟軟的像果凍一樣的藥水流淌過那個傷口,那個小孔。

“疼嗎?”

奧蘿拉搖頭,雙手抓在床單。

不疼,但每次都有種其他的感覺,想要被西澤好好撫摸。

翅膀忽然一涼。

奧蘿拉身體一僵,感受到上面好像墜了什麽東西。

西澤語氣溫和解釋:“別擔心,只是一個小環,可以壓制一下疼痛。”

奧蘿拉與西澤相處了兩年,如今兩人又確定了關系,自然是全身心的信任西澤,所以也沒去追問。

況且,疼痛是真的減少了。

只不過。

“西澤……”

西澤嗓音低啞:“嗯?怎麽了?”

“你可以。”話題很羞恥,奧蘿拉糾結了好久,好多天,在每次西澤給她上藥的時候,她都在糾結。

可西澤已經是她的伴侶了,又何必顧忌那麽多。

所以。

“你可以,摸一摸我的翅膀嗎?”

西澤楞了下。

奧蘿拉看到他羞澀的神色,覺得他有些可愛,反而又理直氣壯了起來:“你已經是我的寶貝了,還這麽守禮,你會讓我覺得我很沒吸引力的。”

西澤喉結滾動:“不是的。”

奧蘿拉把翅膀遞到他手中:“那你,摸一摸嘛。”

西澤垂下眼簾,遮住了泛著欲-望的碧綠色的眼睛,略顯冰涼的手掌撫上了那雙漂亮而聖潔的翅膀。

那些壓抑的,早就在咆哮,在沸騰的欲-望噴湧而出,再也無法遏制。

西澤垂頭吻了公主的翅膀。

奧蘿拉沒有拒絕。

小環墜上了鈴鐺,叮鈴鈴響了一整夜,與暧昧低啞的嗓音交纏,編奏出羞人的樂章。

奧蘿拉不知道這種日子持續了多久,翅膀的傷一直沒好。

提出想要回去,卻總被西澤用“等傷好了,我們就回去”這種借口推脫。

後半段夢境裏的她過得似乎是愉快與不愉快相交錯,透著股濃郁的墮落氣息。

而在夢境的後半段也格外模糊,似乎是有人想讓她看清楚,有人在阻止。

但總歸是與最初的夢境的相交。

公主在花海奔跑。

鈴鐺聲亂響。

西澤跟在她身後。

那雙碧綠色的眼睛。

貪婪且下流。

再也沒有當初那溫柔與明亮。

蒙了層陰霾,從神壇跌落了一般。

“奧蘿拉……”

“離開……”

“離開這裏……”

這幾句的原話。

“奧蘿拉你要離開嗎?”

“你背棄了諾言,我詛咒你,永遠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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